朱繼文 北京市豐臺第一幼兒園園長,曾獲得全國優秀教師、正高級教師、北京市特級教師、北京市勞動模范等稱號。任首都師范大學學前教育專業兼職碩士生導師、首都師范大學學前教育研究中心副主任、北京師范大學校長培訓學院兼職教授、北京市名園長發展工程導師等。出版專著《故事教你做園長》《發現最好的自己》等。
幼兒園面臨的檢查任務有多重?提出這個問題,很多園長和一線教師一定會會心一笑、心痛一笑。上級工會檢查模范工會創建、組織科室檢查黨建實施情況、教科研部門檢查教育科研的水平、督導部門全面督導園所工作、教委街道檢查安全工作、消防隊檢查消防安全、藥監所檢查食品安全情況……這些檢查讓一線的幼教工作者應接不暇。有一次,有幸聽北京師范大學一位專家講課,說許多幼兒園園長給自己命名為“倒騰盒子的人”,來一波檢查就倒騰一遍資料盒,以應付接二連三的檢查。
如果只是迎接檢查的盒子,只是深藏在文件中的紙張,只是掛在墻上的擺設,幼兒園為什么要制定種類繁雜的制度呢?這些制度的作用到底是什么呢?這引起我深深的思考。
制度從哪兒來到哪兒去
多年的園長工作,我很清楚迎接部門的檢查,要確保園所的制度是不變的,只是把它怎樣裝訂整理入盒的問題。細數瑣事,未免失落,會覺得此舉有勞無功,主要是沒有對教師專業成長之功,沒有指導教師發展之功。事實上,不同的檢查者關注和考評的是本領域工作范圍內的制度是否健全和完整。這對制度制定者來講,絕對是一次難得的成長,因為梳理制度項目的過程是反思園所各項工作是否整體規劃、全面提升的過程。可見,制定制度的過程,確實有其不可磨滅的功用和價值,也是檢驗一名園所負責人專業領導力的試金石。不可想象,假如一位尚摸不清制度項目的引領者駕馭園所發展,是多么令人不寒而栗的現象。
幼兒園制度和職責就有厚厚的一個大本,甚至成為學習的書籍,但是它對幼兒園的發展價值是什么?二十年前,我做園長伊始,就聽說要制度化管理,但制度在哪里?是誰制定的制度?教師們是否樂于去遵從制度?制度的制定與兒童為中心的關系是什么?幼兒園的制度又是怎么形成的?
我發現,雖然園所坐落在不同的地域,有著千差萬別的師資隊伍,但是幼兒園的制度卻是高度的一致和雷同!悄悄問管理者“制度從何而來?”得到的答案是,從網上“百度”來的,從姐妹園所拷貝來的……再多問一句“制度多長時間修改一次?”得到的答案更多的是遇到問題就修改,類似于增加獎勵措施或者懲罰扣款的內容。訪問園所教職工對制度了解的情況,得到的回答,基本集中在獎懲制度上,至于其他制度則了解甚少。可見,制度對于管理者和被管理者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或者說,制度存在與否、以何種形式存在、完善升級的周期,對雙方來講,都是漠不關心的。
所謂制度化管理中的“制度”在幼兒園的管理中到底起著什么樣的作用?如果在制定的過程中只是單單考慮到幼兒園的整齊劃一,而沒有考慮到生活在這里的人,那么園所就會失去教育的本質,也會失去了制度的真正本意。
審視制度呈現本真用意
審視現存的制度,可以看到,當前幼兒園的制度沒有關注到人的存在;制度是掛在墻上的,只是讓別人看的資料;制度是寫在紙上的,迎接領導檢查的方案;制度是管制教職工的依據;甚至,有的幼兒園管理者的嘴巴就是制度,制度的隨意性會屢見不鮮。
要說制度沒有什么用處,幼兒園為什么不惜時力,也不惜大量的筆墨紙張,要制定那么多的制度呢?什么是制度?制度的目的是什么呢?制度有用處嗎?有誰在做事的時候會想到制度的約束呢?
我想,制度是要求大家共同遵守的辦事規程和行動準則,制度是一種約束,是一種規范,是一種強制力和約束力,是人們都相互認同的一種自覺行動,也是調節人們之間的利益、提高管理效率的手段。如此一來,需要包含禁止型制度、倡導型制度,兩者迥異,一個摒棄消極,一個發揚積極。
制度的核心是體現公平性、嚴格規范性、注重人文關懷。首先,制度方向所指是正確的事,制度初心是解決現實工作中的問題,制度價值取向是追求目標結果,制定過程是從問題到結果的邏輯思路。其次,檢測制度的唯一標準是可行性和操作性,是否能體現解決當前困難、為教師的成長服務、為幼兒園的發展服務。痛定思痛后,我對園所的制度進一步梳理,讓制度動起來、活起來、行走起來!變化、調整制度的過程應該成為分析隊伍問題的過程、成為研究教師成長策略的過程、成為指導教職工職業生涯的過程。最后,制度體現有思想、有目標、有方案,制度成為鞭策教師成長的支架和臺階。
制度初心實現人人自治
制度是在追求一種共同的目標,那么應堅持保證執行公開、公平履行的原則。
制度經濟學中常常引用“分粥”的案例來說明制度的功能:在一個僧多粥少的廟里,人們發現掌勺和尚分粥有多有少,因人而異,很不公平,大家意見紛紛。于是掌勺和尚改由大家公平推選,但一段時間后,發現這種方法也行不通,因為誰都有私心,大家推選的掌勺和尚其實也是親疏有別,難以公平。大家商量,決定輪流掌勺,一人分一頓,情況一時有所好轉,但時間一長,發現問題更多,因為個別和尚不僅分親疏貴賤,輪到自己時還又吃又藏。經過反復討論,大家決定在輪流掌勺的基礎上再加上一條規矩:分粥者必須最后拿剩下的那一份。這樣,問題最終得到了很好的解決。從“分粥”的案例中不難看出,制度的初心是全體參與、實現自治的利器。
長期以來,我們對制度的功能和實質沒有分析認識,如同盲人摸象,只見其表不知內涵,使制度成為擺設,成為園所的轡頭。因此,制度千篇一律地成為司空見慣。雖然各級部門在要求上很關注制度建設,但在督導檢查中只是關注制度的有無,導致了幼兒園的管理者沒有分析制度的價值。表面看來我們也在研究制度、制定制度,但常常由于沒有從用制度完善機制的角度對制度進行系統研究,使制度難以發揮預期的成效。
“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源泉。”制度固然重要,是園所管理必要的工具,但最終實現的管理高度是要消除文本的制度,把約束內化于心,讓條條框框變成一種自覺的力量,外化于行,我想這才是制度發展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