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之一:華人院士的“中國胃”
劍橋大學有一位頗有成就的華人,在劍橋大學工作十幾年,當上了院士,很不容易。但我發現他與學院內其他英國同事缺少交流。我去學習三個月,就與英國老師們很熟了,進入了他們的圈子,見面都會熟悉地打招呼。這位華人院士很奇怪,問我怎么會與大家這么熟悉,說他自己這么多年在劍橋,與這些英國老師沒有多少交往。這位院士為什么難以進入英國老師們的圈子?我想,是因為華人院士的中國胃。華人院士不吃西餐,每頓飯都要回家吃中餐。英國老師們多在俱樂部吃飯,吃飯時就是交流聊天的時候,有時一頓晚飯會吃到晚上10點。吃飯就是思想和情感交流最好的時候。我每到一個新國家新地方,都堅持吃當地的食物。想擁抱世界,要有一個擁抱世界的胃。擁抱世界的胃,幫我很快融入了劍橋大學的教師圈子。
堅守一個習慣,就等于向世界關上了一扇門。開放自己,接納新事物,就是融入新世界。對外部世界保持好奇,樂于交流、分享、連接,力求去理解、接納對自己來說是新鮮的事物,海納百川,納入外部的新知識、新感受、新資源和新力量。華人院士的一個中國胃,就使他錯過了諸多與同事朋友交流分享連接的機會。
故事之二:劍橋的等級森嚴
在哈佛學習期間,體會到哈佛的自由與奔放。剛到劍橋,感到劍橋太傳統,一個有八百多年歷史積累的學校,清規戒律多,等級色彩重。擔心適應不了。隨著深入其中,慢慢體會到,這些清規戒律中表現出來的等級森嚴,不是行政和人格的等級制,而是一種學術等級,對知識的尊重。例如,只有院士才有停車位,只有院士才有資格在草坪上踏草行走。正式集會場合,從穿著打扮就能看出不同人在知識成就上的等級。這些傳統,有些是正式制度,有的是約定俗成的。劍橋的等級制,是學術等級制,是對知識貢獻者的尊重。劍橋大學里對知識貢獻高度敬重的氛圍,有一種特別的文化力量。
“我思故我在”,按笛卡爾對人的定義,理性思考是人之所以為人的根本特征,當人不在理性思考之中時,這人就不是人。理性思考的結果,就表現為發現知識和創造知識。知識的發現與創造,使人成其為人,使人類擁有了與動物世界不同的文明的演進。
一個社會之中,什么成就是最受大家尊重的?從尋常人的回答可看出這個社會的文明層次。當“這個孩子有官相,長大要當官”成為贊美之辭時,當學校的最高權威是行政領導而非專家教授時,這就是一個官本位社會,官員擁有權力和資源,受大眾羨慕。官員是財富分配者和秩序維護者,官員并非知識、財富的創造者,一個官本位的社會,不會是知識持續突破的社會,也不會是一個可持續發展之社會。帶來新知識者,帶來新財富者,這兩者被尊崇,則人心智的力量就流向了知識創新和經濟創新了。未來的制度變革,其實本質就是重新調整社會的價值制度,尊重什么否定什么,以此引導資源的新配置。
故事之三:在劍橋始終如在夢中
在劍橋,有種做夢的感覺,似乎現在仍沉浸在夢中。他喜歡劃賽艇,在波士頓參加過比賽,在日本參加比賽還得過獎。一天,院長對我說,聽說你喜歡劃賽艇,你在劍橋當訪問學者期間,愿不愿參加賽艇俱樂部?我說好啊。院長就進行了安排,告訴我何時何地去找誰訓練。我按照院長的指示去了,沒有讓我下水劃,而是先接受訓練。教練訓練了我1個半小時,那個累!長期沒有這樣累過,腿都抽筋了!訓練完后,我推著自行車,一拐一拐回宿舍,嘴里哼著歌。是哼著歌回去!那個舒暢!我從來沒有被這樣訓練過!這訓練方法太好了!我跟人說起這事,人說,劍橋有30幾個俱樂部,你查一下那個俱樂部的情況。我就上網查了一下,這是“劍橋大學賽艇俱樂部”,有百年歷史,是世界最高水平的賽艇隊,是出世界冠軍、奧運冠軍的俱樂部。你說,這是不是做夢?
還有,一位老師訓練我講英文。我說,我學的是美國英語,不熟悉英國英語,這老師說:“世界上只有一種英語,而且英國英語是錯誤的。”那訓練辦法之獨特有效,讓我想起《國王的演講》電影中的辦法。從來沒有人這樣訓練過我,我也從來沒學得這么快過!
走過一個學院,那是“三一學院”,那是那顆蘋果樹,那顆啟發了牛頓的蘋果樹!那是牛頓走過、停留過的地方!我現在還在夢中,還沒有從夢中緩過勁來!
專業知識和技能的持續積累,是人類文明最寶貴財富。從野蠻生長到專業生長,中國面臨大關。對學習新東西好東西,王石有一種強烈的興奮。他希望更多朋友分享到這種感受,想組織一些朋友去劍橋體會體會。心靈開放,永遠年輕,永遠有那么點做夢的感覺!
還有以下這些,餐桌上隨手記下的,王石說的句子。
你不拋棄自己,沒有人能拋棄你。
追求完美,允許殘缺。
人生60,才是開始。
去哈佛、劍橋學習,是讓自己有氛圍去思考“從哪兒來到哪兒去”這個問題。
52歲時,我登完珠峰下來,對記者說:“五十歲是一個成功男人輝煌的開始。”現在63歲,我現在感到才是一個開始。人生60,才是開始。
人活著為什么?活著的意義是什么?生命,長壽很重要,但你要活得精彩,長壽不長壽就不重要了。
過去,我的心態是全方位擁抱西方世界。到哈佛學習,我關心的是“從哪兒來到哪兒去”,開始關心中國文化,要了解中國傳統文化,因為我們是從這傳統中來的。選了中國傳統哲學課,對一切,要自我更新,重新認識。
到哈佛之后,體會到登知識的山峰,比登珠峰難得多。決定放棄原計劃的再登珠峰,要集中時間和精力登知識的山峰。
哈佛學習,真辛苦!經常在早上3點才做完作業,還睡不著,還得按時去上課,真怕得抑郁癥。考試的時候,20分鐘就有人做完走了,到50分鐘時,教室只剩我一個人,還沒做完,急著要做完。也想過放棄,但最后還是逼自己,死記硬背,不放棄。
總有一些心理暗示,老了,不用再辛苦動腦子。成功了,不用再這么辛苦了。經過哈佛和劍橋,強烈感到,腦子回到了20年前。
劍橋有名的中國人,一個是徐志摩,他寫了詩,一想到劍橋,中國人就會想到徐志摩。其實,在劍橋這種人類知識殿堂中,幾首詩排不上位子。一個是金庸。金庸82歲到劍橋來讀書,讀完了碩士和博士,都是硬梆梆拿下來的。
打開自己,自我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