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男孩
葛昕旭
⑴春鰍夏鱔冬至狗。老天爺也知道這幾天該吃狗肉了，天氣驟然地就冷了下來。
⑵晚上，坐在值班室里，看著窗外紛紛揚揚的細雨，同事們想吃狗肉的念頭一下就活蹦亂跳地冒了出來。有了念頭，第二天，我就和一位同事去山下尋狗。誰知，我們走了幾戶農(nóng)家，卻一直沒有結(jié)果。我們知道，喂大一條狗不容易，農(nóng)民和狗早已有了感情，不是有特別緊要的事情，誰也舍不得賣。但我們不死心，繼續(xù)在村里尋找。
⑶又走了幾戶農(nóng)家，終于，在最偏遠的一戶里，我們看見了一條壯實的本地土狗。那土狗的樣子，特別惹人喜歡。我們找到狗的主人。主人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大約四十歲左右，但一臉的皺紋，卻跟樹杈子沒兩樣。當我們上前說明來意，農(nóng)民的頭立馬就搖得像撥浪鼓。我回頭看了一眼同事，攤攤手，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此時，同事的兩眼，正死死地盯著那條土狗。我回過頭，看了一眼農(nóng)民，說了一個平時我連想也不敢想的價錢。
⑷農(nóng)民先是一愣，隨后看了看屋里，順著農(nóng)民的目光，我們看見屋里的床上躺著一位面容憔悴的婦女。那婦女干生生的臉上，竟沒有一點兒肌膚應(yīng)有的光澤。我知道農(nóng)民的心動了。看來還是錢能通神。我的臉上，溢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⑸這時，農(nóng)民再次看了一眼床上躺著的婦女，取下嘴里含著的煙桿，走到了拴狗的柱子前。我接過拴狗的繩子時，農(nóng)民的兒子放學(xué)走進了院子。農(nóng)民的兒子十歲左右，雖說穿得有點破，卻是一個長得很陽光的小男孩。
⑹男孩聽說我要買狗，一下呆住了。片刻，男孩反應(yīng)過來，蹲下身子，一把抱著狗，嘴里大喊著不賣不賣！農(nóng)民看男孩的樣子，身子僵了僵，也慢慢地蹲下去。農(nóng)民在男孩的耳邊不停地說著什么。男孩雙手抱著狗，瞬間，一串串淚珠，就在男孩的臉上，落雨一樣地婆娑了起來。
⑺我和同事愣在那里，不知所措。那天，我和同事牽著狗上山時，誰也沒說話。
⑻回到站里，看見狗，站里的同事全歡呼雀躍起來，整個小站一下就煥發(fā)了生機。我把狗拴在廚房門口的樹上，一個人悄悄地回了宿舍。
⑼誰知，吃過晚飯，同事跑來說，狗不見了！我一聽，翻身起床，到拴狗的地方一看，狗是扯斷繩子跑的。我知道，狗肯定又跑回去了，狗是通靈性的，認識路。
⑽此時，雨，忽然大了起來。
⑾回到值班室，聽著外面越來越大的雨聲，想到丟失的狗，同事們開始互相埋怨。坐在那里，我沒說話，腦中閃現(xiàn)的，是小男孩抱著狗流淚的樣子。忽然，門外傳來了汪汪的兩聲狗叫。我心里一驚，跑出門看，上午的男孩，牽著狗，站在門口，渾身被雨水淋得透濕。
⑿男孩看見我，臉上露出一絲憨厚的笑容，說，叔叔，你們買的狗跑回了我家，我爸叫我給你們送來。說完，男孩把手中的繩子遞到了我的面前。
⒀我站在那里，傻了似的，目光虛虛的不敢去碰男孩的眼睛，心里的愧疚軟軟地堵著，就像泡了水的豆子，脹脹的透不過氣來。好一會兒，反應(yīng)過來，我忙叫男孩進屋坐坐。
⒁男孩把繩子塞到我手中后，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轉(zhuǎn)過身，跑入雨中。
⒂屋里的同事愣在了那里，誰也不說話。
⒃第二天，殺狗的師傅上山時，狗，早已不知了去向。
(原載2010年2月8日《文學(xué)報》)
5．從發(fā)現(xiàn)“狗”的那刻起，一直到最后“狗”不見蹤影，在“買狗”事件中，“ 我”的心理發(fā)生了復(fù)雜的變化。請簡要概括，把下面“我”的心理變化過程填補完整（每處不得超過四個字）。（4分）
6.結(jié)合上下文，品味下列句子中的加點詞語，分析其表達效果。（6分）
⑴男孩雙手抱著狗，瞬間，一串串淚珠，就在男孩的臉上，落雨一樣地婆娑了起來。
⑵我站在那里，傻了似的，目光虛虛的不敢去碰男孩的眼睛，心里的愧疚軟軟地堵著，就像泡了水的豆子，脹脹的透不過氣來。
7.第⑹段中說“農(nóng)民看男孩的樣子，身子僵了僵，也慢慢地蹲下去。農(nóng)民在男孩的耳邊不停地說著什么。”請結(jié)合上下文內(nèi)容，揣摩農(nóng)民此時的心理，用第一人稱把他對兒子講的話表述出來。（4分）
8.小說的結(jié)尾“第二天，殺狗的師傅上山時，狗，早已不知了去向”這句話頗耐人尋味。對狗不知去向的原因有多種理解：
A. 我或我的同事把狗放跑了；
B. 小男孩的父親退了錢，又把狗要回來了；
C. 狗再次扯斷繩子逃走了。
請談?wù)勀愕睦斫猓⒑喪隼碛伞＃ㄌ崾荆嚎梢允巧鲜鋈N理解中的一種，也可以是其他理解。） （4分）
參考答案：
5．（4分，每空2分）竊喜（或高興、得意），愧疚（內(nèi)疚、自責）
6．（6分，每題3分）⑴“婆娑”一詞生動地寫出了男孩聽到自家的狗要被別人買去后涕淚縱橫的情景（2分），表達了男孩對狗的難舍之情（1分）。（意對即可）
⑵ “虛虛的”、“軟軟地”、“脹脹的”運用疊詞（1分），生動形象地寫出了我在男孩誠實無私的行為面前（1分）愧疚自責的心情（1分）。（意對即可）
7．（4分。）兒子，爸爸知道你喜歡狗，和狗有感情。可是媽媽現(xiàn)在有病，急需用錢，我們賣掉狗，就有錢送媽媽到醫(yī)院去看病了。你是孝順的兒子，你一定會同意爸爸這樣做的。（用第一人稱表述1分，對兒子的安慰1分，向兒子闡述賣狗的理由，即照應(yīng)男孩母親生病這一伏筆2分）
8．（4分）示例 (1) ：我贊成理解A。因為“我”和同事把狗買回來時看到男孩流淚時的“不知所措”,和后來男孩把狗送回來時,我和同事的神情舉止中反映出來的自責和愧疚,都充分表明了我們?yōu)樽约合氤怨啡獾男袨楦械搅撕蠡?把狗放跑,正是我們可貴的自贖行為，也更符合作者寫作本文的目的。
示例 (2)：我贊成理解B。因為男孩對狗的喜愛和不舍，文章中多次提及，男孩的父親知道兒子對狗的感情，不忍心讓兒子傷心，把狗換回來，也是合情合理。
示例（3）：我贊成理解C。因為狗已經(jīng)扯斷繩索逃回去一次了，第二次逃跑也在情理之中。（理解及理由各2分。選A或B 的理解2分，理由符合文本且言之成理的得2分；選C的理解得1分，符合文本且言之成理的得2分；有自己的其他理解，能符合文本內(nèi)容且言之成理，可酌情給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