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武平

【原文】

佇立風中，我對冬天里的樹有一種仰望。

只有樹，知道冬天走來的路。

一場寒雨，一場霜降，在剛剛走過的季節，把一樹的綠葉刷洗為殷紅、殘黃，葉兒在樹梢嘩啦啦地搖出喧嘩，聲音走出好遠。霸道的風大手一揮，滿樹的繽紛和繁華旋轉著下落，最終只剩下一樹寂靜。樹像一道道滿目瘡痍的疤痕，孤單單地待在冬日寒冷荒涼的園子里，伸展開蒼老遒勁的手臂，神情坦然又仿佛歷盡滄桑。

只有樹，熟悉鳥兒的表情。

那些習慣歌唱和戀愛的鳥兒，是這個季節的懦夫。習慣見異思遷的長翅膀，在風的聲音到達之前，早已匆匆地尋覓遠距離的溫暖。習慣隨遇而安的短翅膀，在豐腴的秋季養肥自己，只在陽光和薄厚雪之上覓食，唧唧喳喳著短暫的愛情和寥寥的口糧。陽光從樹的頭頂上移過去，風從樹間漏過去，銜著堅果的鳥兒在側枝上左顧右盼著飛走了。夜晚降臨，裸露出真實的樹，仍將刪除浮華的枝，直直地伸向天空，直直地，保持著向上的姿態，在颯颯的風中。

只有樹，能感受雪的溫度。

氣溫越來越低，貼近真實的泥土。越來越空蕩無邊的田疇，在冬天棋盤般延伸。在風的擠壓下，變瘦的草在瑟瑟發抖，村舍前后的草垛們漸漸變成萎蔫的蘑菇，急切地盼著冬日的暖。雪是冬日受寵的孩子，肆意地使著自己的性子，在人們空靈的想象中浮動如淺池的鵝群。只有冬日的雪，能讓樹感受到暖的溫度。暖的雪，一層一層把冬日的樹裝扮起來，回歸舊日的繁華，讓樹在期待中感覺日子不再漫長。冷的雪，暖的雪，在平靜的交談中與樹達成默契。此時此刻，靜止般的畫面中，樹粗陋的表皮下，流動的是熱情和新鮮的汁液。

只有冬天的樹，知道春天的方向。

落掉所有的葉子，冬天的樹只剩下赤裸粗糙的枝莖，灰褐色的樹皮包住節節骨骼，凹凸的褶皺是歲月刻下的痕跡。她的枯枝伸在蕭索的天際，隱忍而堅定，守著一季的孤獨。每一根枝杈向著更廣闊的天空推進，每走一步，就多一塊屬于自己的天空。深藏在其背后的是樹根無數次的探索和激情汁液的快速奔騰，每一步都走得艱辛而義無反顧。冬天里的樹，心里藏著信念：堅持生命的信仰，就有抗爭寒冷的力量，只要自己的汁液還能流動，就仍然會有拓寬天地的未來。

冬天里的樹，風吹著，雨打著，霜凍著……骨子的血液在層層包裹之下不著痕跡地流動，緩緩地卻日漸熱情澎湃地流，直至洶涌起來，在初春的某個清晨突然迸發，擠破皮肉，生出一樹不會凝固的花……

（選自《包頭晚報》，任崇喜?文）

【訓練】

1.為什么作者說“佇立風中，我對冬天里的樹有一種仰望”？

2.文中說“那些習慣歌唱和戀愛的鳥兒，是這個季節的懦夫”，你同意作者的說法嗎？請簡要說明理由。作者為什么這么說？

3.最后一段“風吹著，雨打著，霜凍著”三個短語能不能任意調換位置？為什么？

4.文中很多語句都運用了修辭手法，請你結合具體的語句說說某種或某幾種修辭的表達效果。

【參考答案】

1.只有樹，知道冬天走來的路；只有樹，熟悉鳥兒的表情；只有樹，能感受雪的溫度；只有冬天的樹，知道春天的方向。2.提示：一定要答出同意或不同意，然后簡要說明理由，言之成理即可。示例：同意。作者這樣說是用對比（或襯托、反襯）手法，以鳥兒“尋覓遠距離的溫暖”“在豐腴的秋季養肥自己”“在陽光和薄厚雪之上覓食”“在側枝上左顧右盼著飛走”同冬日的樹“直直地伸向天空，直直地，保持著向上的姿態”作對比，從而突出冬日的樹的特點，表達“我對冬天里的樹有一種仰望”的情感。3.不能。因為“風吹著，雨打著，霜凍著”三個短語的程度逐漸加深加重，呈遞進關系。另外，這一段重點寫的是“霸道的風大手一揮，滿樹的繽紛和繁華旋轉著下落，最終只剩下一樹寂靜”，可見，風是冬日里掃盡落葉的最主要因素，應該放在前面先說。第三段“一場寒雨，一場霜降”顯然應先寫“雨”，后寫“霜降”，這也符合自然規律。（回答時應盡量在文中找到依據。此題比較開放，可有其他答案，但要合情合理。）4.示例：“霸道的風大手一揮，滿樹的繽紛和繁華旋轉著下落，最終只剩下一樹寂靜。”此句運用了擬人手法，生動地表現了風的猛烈。“樹像一道道滿目瘡痍的疤痕……”此句運用了比喻手法，形象地描述了冬日的樹經受狂風洗禮后的孤單、坦然、歷盡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