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鄉村醫生養老金新政策,福建鄉村醫生漲工資待遇最新消息
記者昨日從福建省衛計委獲悉,我省正在制定進一步加強鄉村醫生隊伍建設的實施方案,擬將鄉村醫生的養老加入企業職工養老保險或城鄉居民基本養老保險。
省衛計委有關負責人介紹,全省擬推廣莆田、柘榮、蕉城、長汀等地組織鄉村醫生參加企業職工養老保險的經驗,以縣為單位統一組織符合條件的鄉村醫生參加企業保或城鄉居民基本養老保險。“對已達法定退休年齡的老年鄉村醫生,給予一定的生活補助;并逐步建立老年鄉村醫生退出機制。”省衛計委相關負責人說,此外還要鼓勵有條件的地區進一步提高老年鄉村醫生的生活補助標準。
據了解,近年來我省將基本公共衛生服務經費40%左右的基本公共衛生服務任務安排給村衛生所,使承擔基本公共衛生任務并經考核合格的鄉村醫生獲得相應基本公共衛生項目資金補助。今年,農村地區新增人均5元基本公共衛生服務補助資金,主要用于鄉村醫生開展基本公共衛生服務。此外,目前我省符合條件的村衛生所已被納入新農合門診統籌定點報銷范圍,按3元/次~6元/次標準報銷補償村衛生所一般診療費;對實施藥品零差率改革的行政村衛生所,按每個農業戶籍人口6元~10元的標準給予專項補助。鄉村醫生還可享受每年1200元崗位津貼的補助政策,保證鄉村醫生的待遇不低于當地村干部的待遇
“good!good!”世界衛生組織專家、來自德國的麥克在走出建陽麻沙鎮江坊村衛生所時,回過頭來,沖鄉村醫生吳子
云不停地點頭,豎起了大拇指。時隔11年,憶起1997年的這一幕,今年64歲卻已在村里行醫47年的吳子云依然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
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以赤腳醫生為特征的低投入、廣覆蓋的農村合作醫療,曾在全世界為中國贏得了廣泛的贊譽。直至今天,“Barefoot doctors“(赤腳醫生)這個詞在國際上依然是一個倍受尊敬與肯定的名詞。而在中國,與它相連的是一代人的溫情記憶。
當年江坊村衛生所是建陽最早實行合作醫療的村衛生所,80年代,隨著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施行,原來歸大隊集體所有的衛生所紛紛解體。現在江坊村衛生所是一個私人聯合診所,吳子云是所長。
江坊村山多,有的偏僻自然村,一戶就是一個山窩,最遠的篾溪離主村有20多里路,不僅要穿越森林,還要過一座破敗得搖晃的木橋,橋下,是十幾丈的深澗。從赤腳醫生到鄉村醫生,從17歲少年到兩鬢斑白的老者,這條送醫送藥之路吳子云用雙腳丈量,也用心在丈量。
今日,坐在清冷的衛生所里,面對櫥柜中靜躺著的一疊厚厚的獎狀,吳子云心情復雜,有點悵然,也有點茫然……
守住一片“綠洲”
他們延續赤腳醫生的服務,即便不是最佳的,但首先的是“溫情的”。
2005年,一個叫李春燕的貴州鄉村醫生變賣家產辦村衛生所、在邊遠的山區救死扶傷的故事感動了無數的中國人,她成為這一年“感動中國”十大人物之一。沉寂多年的鄉村醫生群體首次闖入了大眾的視野。其實很多人不了解,李春燕只是中國廣大鄉村醫生的一個縮影,許多鄉村醫生與她所付出的并無二致。
鄉村醫生是沒有正式編制的醫生,沒有工資。幾十年來,除擔負農村常見病、多發病的診療工作外,他們還不畏艱辛、不計報酬,出色完成了大量的公共衛生工作,從兒童計劃免疫、婦幼保健到傳染病、地方病防治,他們執著地守護著鄉親們的健康。“非典”時期,在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情況下他們沖鋒在前,每天早晚為返鄉人員測量體溫……
鄭金達,廈門翔安區大嶝田乾村鄉村醫生,2006年度“全國優秀鄉村醫生”,福建省衛生廳曾號召全省衛生人員向他學習。
在田乾村干了38年,哪家門朝哪開,哪個村民得過什么病,他心里都十分明了。他把病人當親人,他說行醫就是行善。今天的農村有許多慢性病人、留守老人需要照顧,田乾村的大多數老人從發病治療、上門護理直到臨終時為其穿上壽衣,入殮出葬,鄭金達都一手操辦。夜里出診,他風雨無阻;需轉診病人,他親自陪護;困難病人他減免藥費;他把自己的電話印在藥袋上,病人可以隨時咨詢……
這兩年,患上糖尿病的他依然像無法停下的陀螺,每天,只有在夢里才能長舒一口氣。如今的他又多了一樁心病:哪一天,村民沒有了我,怎么辦?
鄉村醫生方開鎮兼任所在村的村支書。他帶領村民致富后又在村里專設基金開展合作醫療,其成功經驗得到肯定與推廣。33年來,他放棄了很多外出致富的機會,忠誠地守護著他的村莊。
鄉村醫生林華自幼父母雙亡,歷盡苦難的他立志學醫。他自學成材,擅長針灸,行醫中從不亂收費;遇危急病人需轉診而一時無錢的,往往還自掏腰包先送病人進醫院。翻開他的賬本,多年來累計已有萬元欠款未收回。
鄉村醫生是貧窮的,但也是富有的。廈門女鄉醫洪錦緞十幾年前生大病住院,全村婦女為其燒香祈福,讓下鄉的鎮干部為之感佩。南平鄉村醫生聯誼會會長鄭明新說,1997年他家的新房是村民們幫忙蓋的,之后他挨家挨戶送工錢都被退回……這樣的記憶每個鄉村醫生心中都珍藏著許多,他們也因此一次次選擇了“留下”。武夷山鄉村醫生李功華是回鄉知青,1978年他放棄了參加高考的機會,之后又一次次放棄了轉干、成為民辦教師的機會,原因只有一個:村民需要我。
很多時候,鄉村醫生還充當著民間慈善人士的角色。廈門后村衛生所所長郭清江發動村里鄉村醫生加入紅十字會扶困助殘,這次汶山大地震,他又組織廈門千名鄉醫捐款近十萬元;多年來,他為村里貧困患者排憂解難,最近又在為維護農村精神病患者的權益奔走呼吁……
在市場經濟大潮席卷之下,在城市化轟鳴的進程中,鄉村醫生們守住了一片情義的“綠洲”!
也許,對于這個時代來說,他們是一群“落伍”的人,他們畢生守在村莊,他們懷念那段奉獻青春熱血的歲月;幾十年來,他們延續了赤腳醫生時代“簡、便、廉、效”的“擬家庭化”服務,正如世衛組織專家張開寧所說,即便不是最佳的,但首先是“溫情的”,而這種樸素的溫情在今天尤為珍貴。
然而,鄉村醫生們的生活境況又是怎樣的呢?
“赤腳”何時穿上鞋?
鄉醫之困,就是農村三級醫療衛生服務體系的“網底”之患。
“從青春勃發到日漸衰老,我們這些‘赤腳’何時才能穿上鞋?”松溪鄉村醫生杜建民的困惑很有代表性。杜建民是2005年全國優秀鄉村醫生。上世紀70年代初,他當上赤腳醫生,他愛人當上民辦教師,1997年后,國家給予政策,800萬民辦教師陸續轉正,如今愛人每月退休金就一千多元,而他依然“赤腳”……
由于村衛生所定位是非營利性機構,收費低廉,加上公共衛生工作未給予合理的補貼,長期以來鄉村醫生這個群體生活窘迫,許多人不得不“以農養醫、以家養所”。在閩北閩西山區,鄉村醫生每月收入平均也就三四百元,最低的只有一百多元;即使在沿海稍富裕的農村,一月也就一兩千元。
另一方面,長期奮戰在農村衛生服務的“網底”,一天24小時隨時出診、一年365天無休的服務令許多鄉醫積勞成疾。建陽水尾村衛生所的兩名鄉醫,一個患慢性腎炎,另一個鄉村醫生何長青患血液病12年,一貧如洗。因為無處籌錢做骨髓移植手術,6月13日,這個年僅40歲的好鄉醫在無望中黯然逝去……雖然他的情況也許不具有代表性,但也反映出這個默默守護農民健康的群體生老病死卻無保障的尷尬現實。
資質,是鄉村醫生們難以逾越的另一道檻。經過幾十年大浪淘沙積累了豐富經驗的他們渴望取得真正的“身份”。然而,經過一次次孜孜不倦的考核、培訓所取得的一張張學歷和證書,包括省衛生廳的學歷證書和“鄉村主治醫師”的職稱,國家并不承認。《執業醫師法》頒布后,鄉村醫生不能直接報考執業醫師……
為實現衛生部 “到2010年,大多數鄉村醫生都取得執業助理醫師及以上執業資格”的目標,福建將鄉村醫生不予注冊的年齡限于“男60歲,女55歲”。如今,解決養老問題已成為鄉醫群體最迫切的期待。
另一個問題是,目前全國僅有的80萬鄉村醫生中,只有不到10%具有助理執業醫師資格。以此推斷,到2010年將有近90%的農村沒有醫生。農村三級衛生服務網絡的網底正面臨著人走網破的威脅。
來自福建省衛生廳的數據顯示,全省1.4萬多個行政村,空白村(有衛生所無鄉村醫生)有1821個,而在2.8萬多名鄉村醫生中,50歲以上的近半,30歲以下的鄉村醫生基本沒有。由于待遇低,那些堅守崗位幾十年的老鄉醫,面臨著沒有接班人的尷尬,三明有位老鄉醫今年86歲了仍在行醫。越來越多偏遠地區的衛生所則因為鄉村醫生的流失而名存實亡,即便那些在艱難中幸運地支撐著的衛生所,也多因醫療設備、服務條件差而陷入惡性循環。
新的問題接踵而至。隨著“村改居”進程的加快,很多村衛生所如今已成為社區衛生服務站,按規定鄉村醫生不得在社區行醫。以廈門翔安區為例,幾年后,全區338名鄉村醫生中,只有幾十名夠資格留用,還有230名的空缺。如果在短期內無法填補,將出現新的“看病難”現象。
鄉醫之困,就是“網底”之患。
2005年,福建省委、省政府敏感地注意到這一問題,將“加強鄉村醫生隊伍和村衛生所建設”列入為民辦實事項目,從2005年開始,承擔農村公共衛生工作的鄉村醫生每人每月可領取不低于60元的津貼補助,并接受每年免費的培訓。這一系列舉措走在了全國的前列,引來鄉村醫生的一片叫好。
但一切,似乎仍是杯水車薪。
“要從根本上解決網底之患惟有改制。”鄭明新是鄉村醫生中為數不多的通過艱難的自學考取了助理執業醫師資格的鄉醫,但他對未來依然憂心忡忡:“亦農亦醫的身份是鄉村醫生這個群體的尷尬之源。村一級網絡定位不明是影響農村衛生事業可持續發展的大問題。我們這些老一代的鄉村醫生可以奉獻,但如果國家不從體制上改革、政策上保證,到‘鄉醫后時代’,誰來保障農民的基本醫療服務?”
不可或缺的“守門人”
“盡管他們已習慣忍受寂寞,但一個有情的社會不該忘記他們。”
“百萬鄉醫仍是農民健康守門人”。今年3月,衛生部人才交流中心的一項調研讓鄉村醫生們歡欣鼓舞。調研指出,農民需要身邊的醫生,鄉村醫生在今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不可替代。衛生部部長陳竺也表示要改善鄉村醫生的待遇,把這支隊伍穩定下來,即將出臺的醫改新方案也將重點對農村衛生發展作出規劃。
早在1981年,國務院曾在批轉給衛生部《關于合理解決‘赤腳醫生’補助問題的報告》中明確“凡經考核,相當于中專水平的赤腳醫生,發給‘鄉村醫生’證書,原則上給予相當于當地民辦教師水平的待遇”,但后來因為種種問題這一政策并未實施。近年來,隨著醫療體制改革的不斷深入,已有越來越多的專家學者和全國各級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呼吁村衛生所不應被邊緣化,他們建議將鄉村醫生與村衛生所納入體制,從根本上筑牢網底。
全國人大代表、福建省立醫院副院長施作霖認為:應給予鄉村醫生與民辦教師同樣的待遇,解決其養老問題。他同時提出“村改居”應設立過渡期繼續發揮鄉醫作用;另外,可通過定向培養解決人才“留得住”的問題。
農工黨福建省委員會常委、福建醫科大學公共衛生學院教授鄭振?是福建省衛生廳聘任的“新農合”項目專家。他認為近年來傳染病發生率呈明顯上升趨勢,包括前不久始發于安徽農村的手足口病,都警示我們必須高度重視和加強村一級衛生工作。“在農村衛生資源短缺且暫無更高資質的醫生進入階段,必須重視和發揮鄉村醫生的作用,同時應參照村兩委待遇給予補助”;他建議把鄉村醫生的職稱評定納入全科醫師系列,加強培訓,提升職業化水平。
令人欣喜的是,在解決鄉村醫生“老有所養”問題上,全國已有多個省市積極作為。北京、上海、江蘇、山東、浙江相繼出臺了各自的鄉村醫生養老政策,江蘇蘇州、湖南新田還把村衛生所納入“新農合”門診機構中。
福建省從2008年起將鄉村醫生津貼補助標準提高至每月100元,同時在村級衛生機構建設中也作出了積極有益的探索。廈門小嶝村衛生所由政府投資36萬元重建,并配備了一名下派醫生,原先三名鄉醫繼續留用,新老互補,不失為過渡期具有積極意義的一種模式。
時代的車輪滾滾向前。也許,未來的某一天,“鄉村醫生”這個稱謂將與“赤腳醫生”一樣成為歷史,但他們的奉獻與功績不應被歷史遺忘;而他們所秉承的服務精神,不僅不應消失,還應發揚光大。
今年全國“兩會”期間,有一個細節讓鄉村醫生們為之動容:當全國人大代表、全國優秀鄉村醫生馬文芳再次見到溫家寶總理,告訴總理他帶來了鄉親們捎來的梨時,總理連聲說謝謝,眼中含著淚。
同樣讓鄉村醫生們感懷至深的,是《人民日報》曾經發表的一篇題為《給鄉村醫生多些支持》的“人民時評”,文中有這樣一句話:“盡管他們已習慣忍受寂寞,但一個有情的社會不該忘記他們。”
(本文圖片攝影均為作者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