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靜悄悄地流淌,閃動著粼粼的水光,就好似閃動著明亮的眼波,凝視著這秋天山野的秀色。下面是小編為大家整理的描寫河流的散文,歡迎閱讀。
在地圖上看黃河,形狀像漢字的“幾”,左邊那一瞥,仿佛它的起源:青海巴顏喀拉山北麓各恣各雅山下的卡日曲;右邊那一鉤,是它的歸宿入海處。我的祖籍地在河南,是黃河的下游。第一次過黃河,是6歲那年,我跟父親回老家。是個黑夜,我看不見河水的模樣。擠在一艘木船上,我聽見了它的咆哮聲,牽動著我恐怖的心跳。艄公在唱,似后來聽到的曲牌中的某一首。詞意模糊了,韻律依然暢響在身體里。
后來,我學會了比喻,黃河便成了我生命的源頭。我的老家是一個叫大金香的村子,歸溫縣管轄。父親10歲那年,在兵荒馬亂、災荒不斷的背景下,祖父領著全家人來到關中。父親向我描述著過黃河的情景:在孟津縣的一個渡口,全家人被困在河灘上。渡口的名字父親記不起了,它張開胸脯,接納著逃難的人潮。渡河的船只很少,等待過河的人只能翹首相望,一旦過來一條船,人潮便沸騰起來,蜂擁著朝船只抵岸的地方滾流。有民黨的兵在河邊把守著,于是朝天鳴槍示警,這才阻止了人潮的騷動。等了整整一天一夜,全家人才上了船。過了黃河,一路走到西安,最后在秦嶺腳下的秦渡鎮落了根。在我生命的歷程中,我有過十幾次過黃河回老家的經歷。起初是坐船,后來是坐車。坐車的感覺遠沒有乘船那么真實,但我還是會隔著車窗的玻璃凝視它,直到它的影子從視野里消失。視野的遼闊與胸襟的博大,在那一刻相映生輝。
對父親來說,黃河就是他的原鄉,是他生命的根。在陜西的大半輩子,他一直都在戀著老家,戀著黃河。他的這種情緒傳染給了我,讓我對黃河也有了異樣的感情。除了回老家,我還去過黃河的許多地方。豫陜晉交界的風陵渡,我去太原,去北京,如果坐車,那是必經之地。關于風陵渡,金人趙子貞曾這樣描述:“一水分南北,中原氣自全。云山連晉壤,煙樹入秦川。” 可見是個好地方。車子每到那兒,我都會借著理由讓車停下來。那兒風大,站在岸邊讓風吹著,俯視黃河的流水、河灘的草木,心里就充滿著不僅僅是溫馨的感覺,感覺很多,一下子用文字真的不好表述。也許,無論怎樣的表述都不能滿足我。還有山西芮城境內的黃河古渡,晉陜交界的壺口,濟南的黃河大橋,內蒙古境內的黃河烏海段,我的足跡都到過。前些年聽說作家于堅在青藏高原探索瀾滄江的源頭,時隔四五年,他拿出了一本沉甸甸的《眾神之河》。看過書我明白了,于堅在為一條河撰寫精神傳記。這打動了我的心思。我的人生夢想之一,就是在有生之年徒步走完黃河,是從源頭開始,一直走到它的入海處,為它寫一部精神傳記,記述它的前世今生。這個夢想,以我有限的人生可能無法實現了,心中總是有無盡的遺憾。
河流是原鄉的標記,是一個人生命的根系。時空的轉換無法隔絕一個人對故園和母語的記憶與牽系,文學的家園時常被視為作家精神之河的發祥地。河流作為一種客觀存在的自然物,經過作家審美情感的觀照和藝術心理的同化,提升為具有生命形態的藝術實體。作家蘇童是寫小說的,竟也寫出了一篇好散文《河流的秘密》,文章里寫到他的母親在很脆很薄的冰層上行走,聽見腳下發出危險的碎冰聲。她畏縮了,可是退回去更危險,于是她祈求著河水順利地過了河。蘇童以為是天方夜譚,問母親當時是怎么祈求的,母親笑著說,能怎么祈求?我求河水,讓我過去,讓我過去,河水就讓我過去了。文章是這樣結尾的:河流的心靈漂浮在水中,無論你編織出什么樣的網,也無法打撈河流的心靈,這是關于河流最大的秘密。蘇童筆下的河流意象,是物象與心象的融合,攜帶著作家的生命信息和藝術趣味,負載著文化內涵和隱喻意旨,成為敘事與言說的支點。這讓我想起榮格說過的一段話:“每一個原始意象中都有著人類精神和人類命運的一塊碎片,都有著在我們祖先的歷史中重復了無數次的歡樂和悲哀的殘余,并且總的說來始終遵循著同樣的路線。它就像心理中的一道深深開鑿過的河床,生命之流在這條河床中突然奔涌成一條大江,而不是像生前那樣在寬闊而清淺的溪流中漫淌。”
說到原鄉,我想到了美籍華人作家聶華苓。在異鄉,她沿著記憶之流回溯釋放著故園之思。長江、嘉陵江是她的原鄉,河流的延伸和流動不拘的特性激活了她的記憶和豐富的想象力,觸動了她的離鄉情懷,故鄉之河化為她奔波于異域的原動力,她在雙重文化背景中的書寫大都與河流有關。在《失去的金鈴子》中,苓子沿長江逃難而來,又順長江而去漂泊,生命成長的印痕銘刻在心底。在她看來,“江水有很多象征意義,因為江水象征流動的歷史??像江水一樣不停地流,不停地變換。人生也是流動的。這對歷史、對人生都有象征的意義,對我自己來講也有意義,我從長江一直流到愛荷華河,流了這么遠,也有流浪的意思,浪也與水有關。”正是基于這樣一種生命體驗,聶華苓把江水化作與人生歷史以及女性意識水乳相融的意象貫穿于作品。她運用東方人睿智的凝視與發現,創造出了河流意象,體現出“被放逐的中國人”獨特的心路歷程。我在年輕時,有時懼怕和父親待在一起,因為他總是訴說著老家的回憶,讓我有點厭煩。我每出版一部書,都要先送給父親。他戴上老花鏡,撫摸著封面嘆息著說:我要是會寫,把老家的事情能寫成厚厚的一部書。
我不喜歡山之永恒,喜歡的是水之漂流。雖然山也是偉大的,但我的審美傾向在于水。柔弱,卻有穿透的力量;無形,卻有變化的魅力。老子將水人格化:上善若水。他也許是第一個悟出了水之魅力的哲人。古語又說:水滴石穿。它用的是柔功。我的家鄉高冠河上游有一瀑布,瀑布下游是高冠潭。瀑布下沖時在一塊巨石上沖刷出一道凹槽。所有的河流在源頭時都是不起眼的,以至于人們往往不相信這是一條河的開始。從高冠峪口進去,順著河流,四五個小時就到了高冠河所在的源頭??雞窩子村。房屋散亂在山坡上,白云飄蕩在山巒間,石縫里滲出一滴滴水,匯聚成條條小溪。那是些不起眼的小溪,一把手掌就可以止住它的水流,心里還在想著這些小溪怎么可能是灃河的發源地呢。但河流的偉大恰恰就在于,它們從不起眼的地方開始,最后匯聚成波瀾壯闊的大河。我在想,河流便是大地的血管。很難想象,沒有了河流,地球怎樣生存?
有段時間,我因為忙于生活,會離開河流很久。那段時間就覺得大腦干巴巴的,內心里有一種流水的焦渴,就連身體的皮膚也皺巴巴的,缺失了水分一般的干枯。把生命的支點架設在河流上,這是別具一格的人生。很多時候,我的潛意識里感覺到自己就是那滾動的河水,哪里有河床,我就奔向那里。每每看見一條河流,哪怕是細瘦的小溪,我也會抑制不住心靈的顫動,有種相見戀人的喜悅,向它傾情。只要有河流,無論我在任何地方,都不會有異鄉的感覺。
別人旅游,是看城市,看風景,購物,而我純粹是為了看河。每當我的足跡涉入一片陌生的地域時,總是期待一條河的出現,那樣我就覺得自己是一個幸運的旅行者。雖然河流也是風景,但是導游不給你看河的時間,大多的導游心思在購物上,因此我對組團旅游是排斥的。我喜歡自駕游,不會開車的我只有在朋友有興致時一同前往某一條河流。遠途的跋涉,我見到了無數條河流。同人一樣,它們沒有完全相同的模樣。每一條河都張揚著個性,演繹著屬于自己的故事。閱讀一條河,是我的一次精神巡游。一個人總得有些精神生活的方式,漂泊的身影與川流不息的河水作伴,這是不錯的選擇。我堅信,每一條河都是上帝創造的,都記載著許多關于人類的情節和細節,演繹著人類的情感故事。細想,我對河流的偏愛完全是一種孤獨的自救方式。擁有了河流的情感,我對生活自然是心存感恩。
我的思緒不可抑制地流向童年的河流。我若不描寫它們,就會應了那句“忘記過去就意味著背叛”的告誡。
灃河是有歷史的。我所說的歷史,是有文字記載的。周文王、周武王建立的豐鎬二京,就在灃河的東西兩岸。歷史上有八水繞長安之說,其中就有灃水的影子。1945年,祖父帶著全家人逃難到陜西,先在西安待了幾年,后來就定居在秦渡鎮。灃水就從鎮子的身旁流過。在那兒出生不久,我就被母親抱到了奶媽家。奶媽家在距離秦渡鎮以北三華里的阿底村,也在灃河邊。
童年的記憶里只有灃河。奶媽的后墻有道門,是那種低矮的木門。推開木門,就可以下到灃河。奶媽在河水里洗衣、淘菜,盤腿坐在細軟的沙灘上捶布。“梆??梆??梆!”布是疊起來鋪在石頭上。那石頭光滑,棒槌和布接觸的一剎那就產生了一串串的“梆梆”聲,很單調,卻很響亮。河里的蛙就隨著捶布聲鳴叫著:“咯哇??咯哇??”
奶媽拉著我跟著河水走,教我念童謠。那句子是這樣的:
灃河灃河??/里頭坐著哥哥/哥哥出來買菜/里頭坐著妖怪/妖怪出來燒香/里頭坐著姑娘/姑娘出來磕頭/里頭坐著孫猴/孫猴出來掄棒/里頭坐著皇上……
下來的句子記不起來了,總之是沒完沒了。念完,奶媽把我抱進河水里前后搖晃。她是把河水當成一個搖籃,搖著我成長。河水清澈得像面鏡子,瞅瞅四周沒人,奶媽就脫了衣裳洗身子。有時,我就朝河水里小便,奶媽就訓斥我,讓我把小便撒到河岸下的田地里。后來我想,奶媽的心里一定深藏著對河流的虔誠,宛若她的神靈之水。而我后來對河流的潔癖也正是從奶媽而來的。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許多有河流情結的人。
有河流,就會有蛙聲。最早的蛙聲是從灃河里響起的,再后來出現在曲峪河。曲峪河很普通,無絲毫的人工痕跡,像一個山野村姑的素描畫。曲峪河扭曲著身子從龐光鎮的南邊流過。我赤著腳丫,在拐彎處的一洼水邊玩耍。水面浮著好看的花,配襯著綠的葉子,幾只蜻蜓張開翅膀在花葉上叼食陽光的影子。忽然就起了蛙聲,起初是一聲,其后是相連的數聲,再后來形成偌大的一片。花和葉都有節奏的顫動,遮掩了間隙的水面。蛙聲讓風也匆匆趕來,池塘的陽光就拼命地搖蕩。
春天的時候,我見到的是蝌蚪。黑黑的身子,在水里傻乎乎地搖擺。那時,我無法把它和青蛙聯系起來。正午時分,我坐在河邊的樹下,樹陰罩著我。一只青蛙跳上了岸。那家伙碧綠的身體上布滿了墨綠色的斑點,白白的大肚子像是充了氣,一鼓一鼓的,圓鼓鼓的眼閃著晶瑩的光。奇怪,它不怕我!我瞪大眼珠,和它進行著精神的對峙。我想捉住它回去用水養起來。突然它做了一個跳躍的姿勢,水面上就起了一陣漣漪。那一瞬間,我的心就如那一圈圈的漣漪蕩漾開來。那幅畫面后來就在我生命的長河中揮之不去。
幼年、童年,我的眼目和意識里接觸的是河流的影子。帕斯卡爾這樣說:智慧帶我們進入童年。我一直認為,我的童年談不上智慧,因為它填充著貧窮和饑餓。可是后來又產生了新的想法。雖然貧窮,雖然饑餓,但因為有了黃河、灃河、曲峪河,有了與水親密觸摸的經歷,我擁有了智慧。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可見智慧是與水相互關聯的。
我要寫到澇河了。小時見過澇河的樣子,那時它還在縣城西門外。出了城門,就是一條河,這絕對是美景。女人們出城洗衣裳,孩子們下水打撲騰,簡直就是一座小城的后花園。學大寨運動時它沒有遭遇曲峪河那樣的悲劇,卻被改了道,整體西移一公里,且不是原來蜿蜒的模樣,而是直通通向北而去。一條河被人強迫改道,這就如同人類被迫遷徙,會缺失根的維系和習慣的磁場。它無法抗拒命運,但它們有表現抗爭的權利,它耍開了脾氣,你改了我千年的古道,我就斷了水流氣死你。也是的,在彎彎曲曲的河床里,水走一陣歇一陣,看看四周的風景。再說了,河流的自然形成,自有它的規律,叫水脈。它的流域地下水資源豐富,不像改了河的道,地下是個干窟窿,咋能存住水呢?人定勝天。過去我們常常為這句話感動,然而我們終究逃脫不了被懲罰的命運。細想想,是先有河流呢,還有先有人類呢?答案自然是前者。既然河流在先,那它的存在就是一種天意。前些年縣上開始重視生態了,在河床里修了幾道攔水壩,這才使得它四季不斷水。逢到雨季時水量豐盈,水面覆蓋住七八十米寬的河床。這些年少有女人們洗衣的景象,卻是伸出來無數的釣竿,沿河散開。水里雖說沒有大魚,但小魚是少不了的。釣魚嘛,不一定就是為了吃魚,多半是圖個心情。
黃昏來臨,我步出家門,經過長虹十字向西,過了老橋頭一公里,就上了澇河岸。其實有更直接的大路通往澇河,可是我偏要繞一個彎,踏上改道之前的石板橋。這樣的感覺很適宜我。解讀一條河,就要從它的遺跡開始。古老的橋想不起在哪一部畫面發黃的電影中見過。橋面上石板間呈現若干處裂縫,石板上的坑洼注滿了當年車水馬龍的景象。木制的車轱轆不再輪回,帶走了塵世的欲望和如織的腳印。
在對河流的情感表達方式上,鳥比人類更寬泛,可以在水里嬉戲,可以貼著水面滑行。一個人的時候,有非常大的自由空間,可以坐在河灘上俯視河水,尤其喜歡水鳥在水面上空起伏的情境。自從澇河里儲存了水,鳥就來了。夕陽緩緩墜下,鳥兒翩翩飛過平野田疇,銜來了薄薄的霧靄罩住了水面,然后是淡淡的一彎弦月升起來,在湛藍的蒼穹灑下清涼的光輝。水里當然有魚,有蝌蚪,有青蛙,有螃蟹,有黃鱔,觀察它們的生活習性,也不失為一種沉默的方式。在所有的植物中,我尤其喜歡蘆葦。在澇河的上下游,凡是被大壩攔住了的地方,水邊都生長著成片的蘆葦。秋天,灰白的蘆花開始到處飄蕩,翩翩若雪。蘆葦生長在水邊,莖稈中空,葉子翠綠,在風里歌唱,并開出美麗的蘆花……
握住一片蘆花時,我想到了帕斯卡爾,這片片蘆花是從他的白發里飄出的嗎?他說:“人是一根會思想的葦草。”在我看來,這是人類最偉大的一個比喻。帕斯卡爾是一個哲人,思想中沒有規范的體系和嚴謹的學說,是個任思緒流淌而不作聚集和匯總的人,宛若一片自由的蘆花。他的毫無拘束的思想火花奔放不羈,直抵生命的最深層次。他關于生命思考的片段動感、跳躍、肆意、熱情,這種從心靈流溢出的思想碎片,比那些經過人為加工過的更為真實和可靠。
有了帕斯卡爾的啟示,河流的景觀,一直藏匿于我的內心,隨著血液流淌。我在澇水里看到了月亮,而且沒有一次是重復的。月亮不能兩次走進同一條河流,這并非我的發現。赫拉克利特這樣說: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他的意思是,河里的水是不斷流動的,你這次踏進河,水流走了;你下次踏進河時,流來的又是新水。河水川流不息,所以你不能踏進同一條河流。比照這樣的理論,月亮也是如此。月亮躲進河流里,我就獲得了寧靜。這天晚上,我做夢了。夢見自己是一條河流,血液是涌動的河水,心臟是圓圓的月亮,頭發是飄逸的蘆葦;一只水鳥俯沖下來,我上了它的翅膀,向大海那邊去了……從年輕時起,我就有記錄夢的習慣,并若有其事地比照著解夢書思索夢的意義。解夢書上說:河流是水構成的,它表示滋養;河流可以通航,像道路,可以表示生命歷程。我一頭霧水,因為解夢書無法解答我的夢。我想,河流一定隱藏著深藏不透的玄機,這才賦予了我荒誕不羈的夢境。
自從吃上了“皇糧”,我就沒有離開過戶縣。我雖然沒有生在澇河邊,但它卻成了我精神的目的地。不出意外,我會死在它的身邊。我死了,它還會在那里流淌,宛若我的安魂曲。
我應當有許多故鄉:大金香、秦渡鎮、龐光鎮、南正村。似是故鄉,又非故鄉。聽到故鄉這個詞,我常常就表現出木訥的樣子。我不像別人,一條根就捆綁住了命運。在這個意義上,我甚至不如一條河流,缺失著固定的源頭;我又像那條居無定所的塔里木河,隨意改變著生活的軌道。我的生命體糾結著水的情結。童年時對黃河的恐懼成為我生命的污點,以后隨著閱歷的增長這恐懼漸而消亡,代之的是喜歡上了水的咆哮。比如說多次約朋友去宜川看壺口瀑布,朋友一來戶縣就請他們去看激流飛瀉的高冠瀑布,一聽說澇河漲大水了,便放下手頭的事情樂顛樂顛地去了澇河。這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的轉變,是厭倦了日常循規蹈矩生活的一個例證。
生命的航標,指引我走向一條條河流:黃河、灃河、澇河、渭河、曲峪河、高冠河、秦淮河、嘉陵江、錢塘江、瀾滄江、大運河、長江、珠江、漢江、漓江、洛河、沂河、塔里木河。其中有些,我只見過一次,但依然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了印記。它們如一條條絲帶,將我的生命捆綁。
戶縣和興平、咸陽交界的那條河是渭河,屬黃河的支流。渭河流域被稱為中華民族人文初祖軒轅黃帝和神農炎帝的起源地。秦時的渭河旁是阿房宮,河水里注滿了妃子們的胭脂。杜牧有首《阿房宮賦》:明星熒熒,開妝鏡也;綠云擾擾,梳曉鬟也;渭流漲膩,棄脂水也……那時的渭水是官家運輸的航道,可見當時的水景。逝去的時光同時帶走了渭水的盛景,雖常年不斷流,但難得行船了。近幾年渭河旁建起了許多農業生態園,兩岸又修了寬闊的大道,讓渭河有了景區的意味。空閑的日子,我騎著電動車風塵仆仆奔向那兒。我不在生態園里停留,而是直奔河灘欣賞河水。在渭河的許多地方,我仔細觀察過它水面上的漩渦,幾乎沒有相同的。我在想,如果我也能成為一條河流,旋轉出形態各異的漩渦,那該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如此想著,卻又恍然大悟。河流也是有語言的,那些漩渦何嘗不是它語言的表現方式啊。河流的語言,人類是聽不懂的,這是它的秘密。要想聽懂河流的聲音,首先你要將自己蛻變成一條河流。
尋找河流的秘密,這是我心靈的命題,需要我付諸艱辛的文字。
有時,我也會在一條河里洗澡。我是河流的受洗者,仿佛一個基督徒的儀式。用河水洗滌身體上污垢的同時,也洗去靈魂里的垃圾。潔凈的身體,清爽的靈魂,這是多么好的一個人體形象。
思想是什么?是身體里的河流。把河流定位為內心的風景,讓河流回到內心,從此岸走到彼岸,從源頭走到歸宿,從歷史走到未來,拒絕做一個簡單的河流旅行者。這樣的定位,限定了生命的匆忙和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