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廣州將執行新的最低工資標準，達到月薪1895元，時薪18.3元。雖然這個標準不是全國最高(深圳為月薪2030元)，經濟學家還是有責任指出這項政策的危險。提高最低工資將消滅底層就業機會，增加失業率，那些既無技能也無經驗的勞動者就業壓力更大。

聽起來像是陳詞濫調，漠視它的效果卻是：民眾對政府工資指令的效果信以為真，非常依賴，相關部門也表示此舉在于重視“地層民生”。那有整有零的數字就很有迷惑性，仿佛是經過博弈和計算一般。地方政府幾乎每年都會上調最低工資，去年廣州沒有調整，此番一下提高20%。那些原本賺不到月薪1895元的人，他們會不會失業?沒有人在乎。

剛好德國從1月也開始實行最低工資制度，這是他們的第一個全國性最低工資法。很多人提醒我，德國這樣的發達國家也實行最低工資，你還有什么可說?我的反問是，此前幾十年德國沒有最低工資，企業就能把價格壓到最低，讓底層民眾水深火熱?當然沒有。事實上，沒有政府“幫助”，德國市場上的最低工資也普遍高于歐洲各國。默克爾政府將法定最低工資定為時薪8.5歐元，乃是受左翼黨派施壓的妥協。德國很多行業也有最低工資標準，執行起來寬松，現在頒布統一法令，落后行業和地區的壓力就很大。統一后的德國東部經濟長期落后，很多酒店餐飲業的時薪只有6~8歐元/小時。德國工會估計，約有140萬德國勞動者每小時收入不足5歐元。固然有些人借這個法律漲薪水，那有多少人失業?很少人在乎。這項法案在聯邦議院是以高票通過，未來兩年他們還要將最低工資提高到時薪10歐元呢。

最低工資法是政治學上甲乙博弈討論丙事務，最終傷害丁的政策。這個丁就是最底層的就業者，包括未訓練和無技能的少年、婦女、少數族裔、極其老弱人士、閑雜雇工、勤工儉學者，等等。最低工資法越是激動人心，傷害的人就越多。現在廣州賺不到1895元的人還大有人在，德國賺不到時薪8.5歐元的很多都是年輕人，他們的真實利益被忽視了。

最低工資法的傷害力不僅限于弱者，它對于整個經濟體都有很深影響。任何一個行業都會有效率低、臟亂差的企業，它們通常盈虧平衡，存活艱難，隨便一個風波就會造成大面積破產。它們是提供低于最低工資的主力軍。少數企業會野蠻生長起來，絕大多數都會破產消亡。這不代表它們沒有創造價值。我聽過支持最低工資法的人說：“如果一個企業連最低工資都給不起，可見它有多差，死就死吧。”這些企業怎么會沒有價值呢?在我看來，最大價值就是以極低成本培訓工人，最大限度地吸收就業。這些臟亂差企業規模雖小，卻數量巨大，觸角通常是城鄉貧困地區，解決最基礎的就業問題。其中一部分工人，循著這個階梯到更大的企業工作，獲得更高收入。德國產品在國際上富有競爭力，一個原因是工資低的小企業為大企業培養了大量熟練工，勞動力成本反而比很多歐洲國家低。

最低工資法非常流行，這并不意味著它就正確。瑞士和新加坡長期沒有最低工資法，香港也是遲至2011年才開始施行，這并不妨礙這些地區的洗碗工也拿高薪。中國質疑最低工資法的聲音十分微弱，這并非好事。年初以來，“外資逃離中國”的新聞屢見報端，一個原因就是中國的勞動力成本上升。這里面有多少是經濟發展、勞動力價格自然上漲引起，又有多少是被人為拔高，導致競爭力喪失，值得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