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高畢業后,我沒能在城市里找到一份可以養活自己的工作,又不想回到家鄉繼續“養羊生孩子蓋房”的故事,于是我下定決心,自己創業。當我把這個想法告訴了一個城里的同學時,他就像聽到一個幽默故事那樣開心地笑了:“創業?你的意思是混口飯吃是嗎?”
我說是要創業,不只是為了吃飯。他問我準備創什么業。我告訴他,我姨在城里開了一家小商店,我準備在她商店門口借一個角落批發雪糕。冷飲廠可以免費提供冰柜,雪糕可以賒賣,我要付的,就是2000元的冰柜押金,然后就可以開業了。以每根雪糕平均一毛五分錢的利潤計算,我一個夏季做得好的話,可以賺到1.5萬元。同學聽完了我的創業計劃,露出了一副不屑的表情:這還不就是混飯吃嗎?
他的話讓我臉紅了,可是我并不服氣,因為我明白:我是在創業,絕不是那種隨遇而安地討飯。那個夏天,太陽出奇的毒,我在烈日下被蒸得汗流浹背,可我在心里還不住地默默祈禱:老天爺你熱些吧,再熱些吧!讓我的雪糕多賣一些吧!整整一個夏天,我在最熱最渴時都舍不得動冰箱里的一根雪糕。賣雪糕的季節過去后,我點了一下錢,賺了1.6萬元,除去電費、貨款、生活費,我凈賺了7000元錢。我很高興,這是我有生以來賺到的第一筆錢,我請幾個要好的同學吃了頓飯,把我成功的喜悅和他們一起分享。
幾杯酒下肚,朋友都說我還挺能混的,會養活自己了。一個混字,讓我聽得十分刺耳。我告訴他們,我這不是混,是創業,他們報之以哂笑:偶爾賣賣冰棍也算創業呀?!我無語了,我知道“畢業三日、人分九等”的道理,這幾個同學有的成了公務員,拿著旱澇保收的高薪;有的靠家里的關系正兒八經地做起了生意,買車買房。在他們眼里,我把這種擺季攤的工作稱作創業,簡直是個笑話——這充其量也就只算是個小買賣!可是蒼天作證,在那大汗淋漓的110天里,我每天都在認真地計算成本、控制支出、想方設法多賣雪糕,我是真心真意地把它當成一個事業來做的呀!
后來我又干了許多別的事情,每做一件事,我都把全部的精力和希望投入其中,希望從此打開成功之門。雖然我做得很辛苦,內心也一直充滿著對幸福生活的神圣憧憬,可我收獲的,似乎總是別人的輕視和諷刺。也許是我的起點太低吧,那些小打小鬧的投資和收益,在習慣于以百萬、千萬論事的都市人眼里,簡直就是鄉下人在城里掙工分。這也不能怪他們勢利,那些小錢確實太微薄,微薄得和民工的血汗錢看起來沒什么兩樣,只夠維持吃飯睡覺。但我知道,那里的意義是不同的,而且我堅信,我是在創業,不僅僅是在城里找吃喝。
有一次,我上了一個創業者聯盟網,其中有一個欄目,是介紹致富經驗的。那天我正好從鄉里收槐花賣到城市的酒店,一天賺了500元。這是我單日收益最高的一天,所以我一時高興,在那里也發了個帖子,介紹了自己的這條創業方法。可沒想到,在其后的12條跟帖留言中,有11條是罵我的。一個網友的留言很難聽:創業網什么時候讓菜販子混進來了?賣槐花也叫創業連豬都笑了,強烈建議版主將此帖刪除!還有個網友留言:500元也值得在這兒顯擺?
說實話,看到那些留言后,我難過了很久,難道我的行為褻瀆了“創業”二字嗎?難道非要開公司、開寶馬才是創業,才配享受人們的喝彩和掌聲嗎?在別人一次次的取笑聲中,我開始迷失自己,開始分不清創業和混飯吃,到底有什么本質上的不同。
好在短暫的迷茫之后,我繼續著我的事業,很努力很投入地干著別人不以為然的事業。終于有一天,我得到了一個機會:買下一個工廠所有的煤渣。這是個既臟又累的活兒,一年做下來,只能賺個辛苦錢,前任的承包者就是覺得它不足以混飯吃,才放棄了它。可我把它接下了,很認真地去做,因為那時我突然想到,要是這個廠我做得下來,那么這個廠所屬的集團里,就有20個廠的煤渣可以接過來。如果在一個地方年賺一萬元只是混飯的辛苦錢,那么在20個地方都年賺一萬元,就是一種很盈利的事業了。
幾經周折,我的計劃得以實現。我從一個廠的煤渣開始做起,漸漸地越做越大,現在我控制著上百家的煤渣處理權,年收入足以讓起初看不起我的同學承認:這是一種事業了。
創業是創業,混飯吃是混飯吃,兩種不同心態下的工作效果,是完全不一樣的。我很慶幸,把煤渣當成事業來做,并且真做成了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