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我的影子如影隨形!
暑假過了不到一半,學校喊著開課了。
換了班主任,換了英語、歷史、語文的任課老師。校領導說:“高三,學校給你們配備最強的老師陣容,帶你們沖刺。”
新老師的背景都光芒萬丈:
班主任段老師,剛把2015屆一個班的畢業生送走,高考升學率達到100%。校長把她當太乙真人一樣委以重任:“再給你一個班,這個班比你上屆教的班基礎更好,再來個大滿貫!”段老師既覺神圣又感壓力地自言自語:“那得看這個班是不是百分之百的哪吒。”
教語文的王老師是學校的王牌教師,曾當過校長,語文教學水平很高。他最擅長講古文,別人講幾堂課還講不清楚的,他一堂課就把亂七八糟的文法理出頭緒,標出要點,學生學起來既實用又輕松。
英語老師是由班主任兼任的。她狠著呢,當天學的英語課文你必須讀熟背會。她不給你偷奸耍滑的機會,一個一個親自查驗,不問理由,只看結果。
教歷史的尚老師很會治學生。他本來嗓門就大,一講課就像在放高音喇叭。可誰若拋錨走神,他立馬就降低音調,從高8度直接跌入低8度。你突然聽不見他講什么了,就得極力地豎起耳朵聽,不想全神貫注也得全神貫注了。
學校給我們統一配發了幾本白皮書,封面上4個粗大的黑體字顏色血紅:狀元之路。即便每年高考的狀元只有一個,教育卻是全年級齊抓。這4個字就像拆遷辦的鏟車,誰想擋道阻礙前進,就把誰壓成相片。
各任課老師在開學第一堂課紛紛提建議:“到書店去,買一本這樣的教輔書。看清楚了,封皮、出版社、出版版次,弄錯一項都不行。就要這種版本。憑我的教學經驗,這種版本的最好,適合你們。”
當天放學,腳丫兒統一朝一個方向飛奔。到書店一看,顯眼位置設了高考輔導專賣區。柜上柜下擺滿了各種教輔書,教輔書的封面大都有類似良藥治百病的宣傳語,它們像餓極了的小鳥,見有人帶食來,起勁地漲紅臉,“撲棱棱”想飛,撲得你眼睛酸痛。
書海大概就是這樣了。要找到老師指定的那種版本不易,相似的太多,稍不留神就拿錯。大海撈針,用在這里太確切了!
不敢再像高二時那樣走路。低頭不語,腳下生風。就這,誰見誰施壓:“可得抓緊呢,時日不多,一晃,白駒過隙,就上殺場了。”
殺誰啊?血腥恐怖。高分殺低分的,低分的沒得誰殺,只有自殺。
人與人本沒有關聯,因為直通高考,就都起了關聯。只要有點面熟,送你的見面禮,就是施壓。你高興也送,你不高興也送,社會風氣、習慣使然。
到校的時間一再提前,回家的時間一再推遲,晚上還有補習課等著。從前安逸的3頓飯,現在變成忙里偷閑、饑不擇食了。
早上起得太早,天還黑糊糊的,一片混沌,鬧鐘就嚷嚷著叫起床了。能在被窩多賴一秒鐘都是幸福的。
時光逼孩子,孩子逼父母。一家人都得趕早起來。父母工作辛苦,一夜的睡眠質量太差,沒緩過勁兒來,心煩氣躁。于是,扔三五張零錢,說:“今天不伺候你了,自己順路買些早點,湊合一下吧。”
自己也委屈來氣。不就一頓飯嗎,我不吃總可以吧?餓著肚子到學校嚎英語,背歷史、地理,太陽出來一身虛汗。肚子“咕咕”叫,像有一群斑鳩在里面,趕也趕不走。誰翻書包不小心露出點充饑的食物來,便一步跨過去:“別那么自私啊,今兒個一頓,明日翻倍還。”
表態歸表態,人人忙得鬼吹燈,誰還為這么點事記賬。諾言難兌,過期作廢。
唯中午飯能將肚子填個滾瓜溜圓。從教室一出來,拐個彎,就進了學校食堂。恨恨地盯著廚師鏟下翻動的小炒,只選對口味的,不管有多貴。兩個菜不夠,就叫3個。
撐圓了肚皮,抹一抹油嘴,趕緊上樓,到宿舍當神仙。四仰八叉,悠悠然,飄飄然,誰敢驚我白日夢,我讓誰去挖地洞。
迷糊個把小時,幸福啊!宿管砸門:“上課啦,別遲到!”滿樓道都是跑動的腳步聲。形勢嚴峻,想超時限賴床,借10個膽都沒人敢。
下午6點放學。有時老師一拖堂,就到6點半了。晚上7點還要上補習班。
學校到補習班,相隔七八站的距離。小跑著趕場,看公交車站旁有什么吃的,也不管衛生與否,也顧不上討價還價,就買來塞進書包里。
下了車,從書包里掏出食物,邊走邊吞。樣子很狼狽,高貴女子的典雅、賢淑無影無蹤。
補習班在一條窄窄的巷子里。
巷子深到盡頭,被樓群堵住。右側灰不溜秋的4層小樓,很不起眼。2樓就是我們的補習班。
早去,不為嚼舌,只為占座。老師三令五申,學習好的坐后排,學習差的坐前排。憑什么啊?我得對得起父母交的那筆錢啊,偏不往后坐,我要坐前排。
占好座,老師多看兩眼,不好指責什么。學習差的同學心懷不滿,也不好啰唆什么。
我心安理得。沒說差生比優等生多交了錢啊,座位豈能有別!
晚上9點半下課,這是規定的。通常,老師一激動,多講了些,就拖到近10點才散。刮風下雨天也不例外。
令人感動的是,每晚不論下課早晚,一下樓,爸或媽就在道邊等著。孩子是他們的希望,他們是孩子的安全系數。
一人高考,全家煎熬。
沒有人抱怨什么,日復一日,緊張地度日,自己活得完全不像自己。
高三,人像機器一樣連軸轉,除了累沒別的,只有自己的影子忠實地陪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