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自《漢聲中國童話?牛郎織女的故事》
在我生活的時代和我生長的山鄉,書籍似乎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但所幸,出自父母長輩口中那些流傳千年的民間故事,為我的生命鍍上了最明麗的底色。即便,今天已到知天命之年,回首往昔,總感覺自己課堂上的創意靈動,和童年時刻入記憶的民間故事不無關系。
民間故事是民族文學中的優秀代表,是民族文化源遠流淌而成的自然溪流,其中蕩漾著整個民族的道德傳統、倫理取向、文化認同、精神氣質。所以有人說,民間故事是文學的母親,民間故事是人類的宿命。而且,民間故事通俗易懂、生動有趣,為兒童所喜聞樂見、容易接受。
2007年和2012年,我曾經兩度執教過民間故事《牛郎織女》。特別是第二次教學,是我提出并實踐的“主題教學”步入成熟階段的標志。課堂上,我與學生一道從寫了什么、怎么寫的、為什么寫三個維度,依據學生自主提出的問題,展開研讀。其中最為精彩的是學生提問的環節,圍繞這個并不復雜的故事,學生提出了二三十個問題,比如:為什么牽線的是牛,而不是馬或羊?為什么喜鵲可以去搭橋,而麻雀或烏鴉不可以去?為什么織女和牛郎相遇是在樹林,而不在海灘?織女看一眼牛郎就決定嫁給他,是否太輕率?為什么王母娘娘會趁牛郎不在家的時候去抓織女……
這些問題反映出,學生對于蘊藏在民間故事中的中華民族的文化傳統有著強烈的好奇。學生對于這些問題的追問,實際上,就是對于自己存在的意義及未來價值選擇的追問。而回應這樣的問題,我想恰恰是回應一個民族的精神如何借助書籍的力量,薪火相傳的問題。
基于此,我認為,在今天這樣一個急功近利的時代,出版社能夠在眾多選題中擇取這樣一個題材,是非常富有創新精神,甚至是有民族責任感的。而且,翻看《漢聲中國童話》(漢生雜志社編寫?繪圖,天地出版社)整套書,從篇目選取、寫作文風,到插圖裝幀、稿件編加都顯得別具匠心。
這套書按照中國傳統農歷歲時的順序編排故事,共12冊,每月一冊,每天一篇。小讀者們能夠將閱讀與自己實際生活中所發現、體驗、感悟到的生命成長、生生不息的變化進行鏈接,于是,閱讀就不再僅僅是“紙上得來終覺淺”,而是萬千滋味在心頭。而且在這300多個故事中,我還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矮子晏嬰》《宋定伯賣鬼》《牛郎織女的故事》《唐三藏西天取經》《落難好漢林沖》……這些故事都曾經是我研究課的主角。作為語文教師,在推廣兒童閱讀的過程中,我非常在意經典之作對于兒童語言、思維乃至精神的引領作用。為此,研究的課題幾乎都是經典之作。這從另一個側面證明了,這套《漢聲中國童話》在選文上具備其應有的水準。
口語化,是民間故事特有的表達特色。但口語化并不意味著粗俗,相反,很多時候民間故事的語言在通俗易懂的基礎上恰恰是含蓄的,點到即止,卻又引發讀者無盡的想象。據說,在這套書寫作的過程中,創作團隊會以口述方式研究故事的語氣、結構,寫出初稿,并到游樂場邀請正在玩耍的小朋友來聽,以“聽到故事開頭的小朋友舍不得離開去玩皮球,一定要聽完才罷休”為標準進行修改和潤色。這不由讓我想到了白居易為追求“辭質而徑”“言直而切”“事核而實”“體順而肆”的詩風,而給鄰家不識字的老嫗讀詩的故事。這樣有古意又很講究的創作方式,讓每篇文字讀起來都覺得回味無窮。
翻看《漢聲中國童話》,除了朗朗上口的文字,裝幀與配圖的美感也格外引人注目。它汲取了歷代祖先流傳下來的民族美術大寶庫中的精華,如剪紙、壁畫、刺繡、版畫、漆畫、琺瑯彩,甚至木雕、石刻、磚刻等文物上的美術表現,以及藍印花布與其他彩印花布上的紋樣等。
在一個孩子年幼的時候,你用什么樣的東西去影響他,長大后這就會成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謹將祖先流傳下來的故事,送給中國新生一代的孩童”是這套圖書的初衷。而我想,民間故事中,那些經歷了數千年文明淘洗,而保留下來的流淌在我們中華民族血液中的“真、善、美”一定會隨著這套作品一道,成為童年時撐起孩子們追求“求真、向善、至美”之心的溫暖力量。(作者系清華附小校長、全國著名特級教師)